冬日战喵。

【苍藏】一个故事。

○关于我的一个藏剑朋友的故事。

○流水账,剧情不连贯,我只是想把它送给他而已。

——

一个故事。

  “所以现在,说再见吧。”

  —

  雁门关的那位将军整理包袱的速度的确很快,大抵是多年行军打仗养成了习惯,利利索索挑拣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裳就算是收拾好了行李。他身后那张床上坐着一位藏剑山庄的小少爷,一身明黄色的衣袍此时在主人脸色的映衬下更是扎眼了几分,小少爷灰暗着一张脸,除了盯着将军飞快的动作外别的什么也做不出了。

  “……不可能有以后了吗?”

  将军忙碌的手忽而一顿,他直起身子转过身去看他曾经的爱人,嘴唇上下碰撞蠕动了几下后,这才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

  “不可能了,再也没有以后了。”

  —

  小少爷时常在想,他们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呢。

  也是有快乐的时候的。那时候他们刚认识,雁门关的雪下得可大可大,小少爷打南边来,从小到大没见过那种阵仗的雪。他裹在一整张狐裘里只露出张被风雪吹红的干巴巴的小脸,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后来将军告诉他,他特别像一只偷跑出来的小狐狸。

  师兄说他们这次来是要同苍云军谈生意的,小少爷不精商业,连铸剑这种藏剑弟子都该会的事情也做不好,一整天只知道上蹿下跳溜去山庄外的村子里聊猫逗狗买糖葫芦吃。所以本来这次行程根本没小少爷的位置,他硬是死缠烂打围着大庄主哭哭啼啼了个把时辰,才终于被允许同行。

  小少爷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得好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苍云堡该是个什么样子,里头的将士是不是都像传闻里那样威风凛凛又不解风情,那边是不是真的有长年累月都化不开的雪,映雪湖到底能照出来什么——直到他被大半夜一睁眼就看见个人趴在床头于是吓到清醒的师兄提着耳朵扔回自己房里的时候,这才消停地缓缓进入梦乡。

  小少爷没好好上过几堂课,对夫子教导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没那个意愿掺和师兄师姐谈生意。他眼珠子骨碌一转,便趁着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凭着那只嗅觉灵敏的鼻子一溜烟钻进了热烘烘的伙房,企图从中寻上点什么吃食来。

  刚抬脚踏进伙房的门,他就看见了正当中端坐着的人,他这辈子想见却再也没办法见到的,他的将军。

  小少爷后来想,如果当初他乖乖地听师兄的话,哪里也不去哪里也不乱跑,就待在藏剑山庄安稳地结束一生,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他,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可那个时候小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讪讪收回迈进去的脚,老实巴交站在门口开口同人打招呼。他磕磕绊绊介绍自己,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要装作一副从容大方的样子挺直了腰板,生怕落下了面子。将军已经不是从前带兵打仗的将军了,他在伙房里正煮着饭,看见门口的小少爷也不拘束,自报家门后随意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小少爷听话地钻进去,找了个干净地蹲到将军旁边仰着脸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眼睛时不时飘向冒着热气的灶台。

  “我姓雁,单字一个征。”将军挑了根细木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上战场时伤了腿,上头照顾我,派我来伙房做做饭。”他这么说着,又瞧见小少爷飘飘忽忽的眼神,好笑地伸手敲了人脑袋。“饿了?”

  小少爷捂住被敲打的额头,委委屈屈一吸鼻子这才点头。“饿了,想吃桂花糕糖葫芦玫瑰饼和紫薯粥,还想吃烤鸡。”

  “现在上哪儿给你抓鸡去,逮两只鸟给你尝鲜倒是有可能。”将军听了后咂巴咂巴嘴,没管顾小少爷叽喳叽喳说的话,只是自顾自对着他比划。“冬天的时候在院里撒些苞谷,顶上支一个破箩筐再抵根扯了线的棍子。等寻不着粮食的鸟儿钻进去吃的时候绳子这么一拉——”他手握成拳做出了个拉扯的姿势,“到时候就能给你烤小鸟儿吃了。”

  小少爷哪里听过这些,他兴高采烈扒住将军的腿,眼巴巴盯着他瞧,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拽住人胳膊向外拉。“那我们现在就、就去抓呀!我没有玩过这个!我想吃烤小鸟!”

  将军一把握住小少爷的手无奈地制止住这个小疯子。“哪儿这么容易,说做就做的。”接着他起身,从搁在炉子上的蒸屉里摸出块玉米面面做的馍馍,一下子塞进小少爷怀里。“现在你就吃这个垫垫肚子吧。等我得了空子再给你去镇上买桂花糕和糖葫芦。”

  小少爷瞅着那块黄澄澄的馍馍委屈得不行。他娇生惯养久了,不爱吃这些涩嘴的东西,可肚子又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下嘴了。

  将军抬抬眼皮子瞧他那副模样,心里叹口气觉得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再地去迁就他,便又开了蒸屉端出碗羊奶来。“喝了嘴巴就不涩了。鲜的,刚挤出来没多久。”

  小少爷叽里咕噜不晓得念叨了句什么,最后还是耐不住饥饿三两口塞完了不算大的馍馍,又咕噜咕噜喝完了羊奶,这才有了几分饱意。可没处理过的羊奶腥味重,小少爷舔舔嘴唇才意识过来,还没等他皱巴起脸嘴里就被人塞了颗蜜饯——他抬起头,看见将军正慢条斯理擦着被蜜饯糊得黏糊糊的手。瞧见小少爷抬头看自己,将军这才露出个笑脸,嘴里是几分带着无奈意味的调侃。

  “你可真难伺候,又嫌涩又嫌腥的,我可没这么照顾过别人。若是军中有人这么挑三拣四早拖下去领棍子了,饭吃不着不说小命都得丢了一半。”

  小少爷听了后禁不住抖了几抖,嘴里嗦着蜜饯含糊不清地开口。“你们怎么还要挨棍子啊……我都没挨过打,顶多就是被师兄师姐打打手板。”说到这他又觉得打手板听起来一点也不威风,虽然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争这个,他还是梗着脖子大声补充。“打手板也可疼了!特别特别疼!有一次师兄都给我手打肿了!”

  谎话精。小少爷心里垂头丧气地这么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编造了这么句话,只是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罢了。

  但当下一秒将军眉头一蹙,拉起他的手轻抚几下后又给他塞了颗蜜饯吃时,小少爷觉得做个谎话精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如果、如果以后都有蜜饯吃的话,一直做个谎话精也不是不可以,小少爷想。他只是想吃蜜饯的。

  “吃了这个就没了。”将军好像看出来他的想法,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帕子一边给他擦嘴一边这么告诉他。“是个珍惜玩意儿,在这里做这个可不容易。塞给你的蜜饯还是早些时候军医她相好的来探望她时受了伤,整天一喝药就嚷嚷苦才弄来的。平日里我们连糖都不怎么吃,做出来的东西也比不上藏剑山庄的那些山珍海味,这些日子你就将就着吃吧。”

  “……我也不喜欢喝药。”小少爷嘀嘀咕咕,他看着将军的脸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一热,上去抱住了人胳膊结结巴巴地开口。“才、才没有。藏剑山庄的东西一点也不好吃,没有你做的好吃。你想要糖我就跟家里人说,从那里运过来,一车一车地运。”说完他又低了头去看给自己擦嘴的帕子,“手帕也是,你想要我就买给你,买好多好多,你一半拿着用,一半丢着玩。”

  将军低头看看小少爷,觉得乐得不行,他好笑地摇摇头。“算了吧,都用不着的,你呀还是别浪费钱了。”

  “才不是浪费钱!”小少爷窘迫地涨红了一张脸,扯着将军袖子的手越攥越紧,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执拗。“你想要我就买给你,我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给你,那不是浪费钱,你不要觉得是浪费。”

  将军脸上没了笑意。他低下头认认真真端详了片刻小少爷通红的脸,嘴唇一抿,半晌才给了回应。

  “好。”

  “……那你能不能给我煮小馄饨吃啊?”

  “……好。”

  直到暮色向晚,小少爷垂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犯困,还不忘记提醒将军。

  “明天要吃小馄饨……”

  “好。”

  —

  小少爷曾经是真的想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送给将军的。可他只是个不懂怎么爱别人的小孩子,任性又自私,于是还没等到他兑现自己的诺言时,将军就已经收拾着行李消失在雁门关的风雪里了。

  彼时小少爷怀里揣着将军给烙的牛肉饼,屁颠屁颠跟在将军身后像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将军忙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蹲在一边,手上随便呼噜几把将军养的那只雪白的小狮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将军的背影。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喜欢待在将军身边,不敢多话生怕对方讨厌自己,又不敢少话担心对方忘记自己。他一紧张就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喋喋不休一个人嘚吧嘚吧得起劲,实在惹得将军没辙了便拎着他后领子朝门外赶:“出去出去,跟小狮子去别的营帐里转一圈,人家肯定给你东西吃。到时候吃饱了就别来我这儿嚷嚷了。”

  小少爷先前还真动了去串门的念头,刚迈步子就听见将军最后一句话,吓得小脸发白,他像只泥鳅似的左扭右扭抱着门柱子死活不愿意撒手。“我不去我不去,去了你就不让我来你这儿了!”

    将军没好气地松开手,转身去和面不打算再搭理他。“你都吃饱了还来我这儿干嘛?小没良心的,谁给你吃的你不就跟谁跑的?”

  小少爷有些慌张。他不清楚原因,只知道不让他来找将军是万万不行的。他把怀里的小狮子朝地上随意一丢,慌里慌张着就朝将军跑去,拽住人衣裳死活不愿意撒手。他嘴笨,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解释,翻来覆去只有几个词。“不行,我得来找你的,我不要走。”他咽了咽口水,鼻子一抽委屈得不行。“你别生气,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的。”

  将军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小尾巴,小尾巴红着眼睛模样委屈极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拿这个小傻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将军伸出手,捧着小少爷的脸又捏又搓,好一会儿才发出声悠悠的叹息声。

  “我的小少爷哟——”

  小少爷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想回应又不晓得说什么好。他觉得这个称呼可太暧昧啦、暧昧得让他脸又红又烫,心里莫名其妙甜滋滋的,想要翻来覆去地打滚。可他不敢说,只能像个偷来了别人关怀的小偷,自己一个人缩起来享受这份恼人的欢愉。

  只是还不等小少爷高兴多久,他就看见将军手里捧着个面团子捏的小叽崽。还不等他开口问,就听见将军话里盈满了笑意。“看,像不像我认识的一只小叽崽,白白嫩嫩,面团子捏的似的。”

  小少爷酸得牙都要掉了。他瓮声瓮气语气不善地开口。“哪只小叽崽啊,你的老相好?”

  “不是老相好,还没追到。”

  小少爷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不知道原因,他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委屈到想跑出去大哭一场、再也不搭理这个惹他难过的坏人了。可他还是咧开嘴,好像不在意地嘻嘻哈哈嘲笑起来。“哎哟,你怎么这么蠢,还没追到呢?要不要认我做大哥,我教你怎么讨好你的小叽崽啊?”

  “好啊。”将军点点头应承下来。“那大哥就教教小弟,怎么讨那个挑剔的小叽崽欢心吧。”

  小少爷眼泪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可他不敢让将军瞧见,只能背过身子拿袖子把脸呼噜干净,语气还是一贯的高昂。“那行!以后我就是你的叽头军师,帮你出谋划策,一举讨得你喜欢的人的芳心!”

  话音还未落他就感觉自己脸上贴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小少爷傻愣愣地抬起头,看见将军正缓缓直起身,脸同他的脸正对着,越拉越远。终于将军收回了身子,看着小少爷傻了吧唧的脸,一字一顿地问询。

  “现在呢。”

  “现在我讨到那只小叽崽的欢心了吗?”

  小少爷的眼眶一热。好像又要不争气地流眼泪了,他想。

  小少爷是个小傻瓜。他总是天真地以为喜欢的话就能一直在一起、一年两年三年、一直等到两鬓斑白,牙齿掉光光的时候,还能够拉着将军的手往前走。

  小少爷躺在将军身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看着将军的侧脸,就像干旱的沙漠里渴了很久的人望见一泓清泉一样,热烈地、深沉地、却又小心翼翼地,眼睛不住地发亮。

  他想,自己大概是在做梦吧。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现在是自己的了。

  他真的是自己的吗?他会不会走掉啊?

  小少爷翻了个身侧躺着,手胆怯又执拗地挽上熟睡中的人的胳膊,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上面。

  你可不要走呀。小少爷念叨。他知道自己不好,差劲得无可救药,他知道他配不上将军,那么好的将军呀。可他还是贪心地渴望这样的日子久一点、再久一点。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可不要走呀。

  你走掉的话,我会疯的。

  小少爷这么想,没敢告诉将军,只是悄悄地,悄悄地再探探头,同将军再靠近一点点。

  夜色深沉得像水。

  小少爷在自己编织的关于将军的美梦里安稳地入睡。

  —

  和将军在一起的日子,是小少爷这辈子过得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吧。

  很少人知道小少爷其实并不是传闻中那个爱折腾的、横行霸道的小少爷。他懦弱又胆小,倘若同陌生人接触他就会像淋了水的猫一样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对小少爷来说,为什么要活着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少爷就在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娘亲告诉他美好的事情好多好多,所以要努力活下去,可小少爷清楚,他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是想不要在深夜里突然惊醒,一直坐在床边流泪到天明;不要在喝过药后难以喘息,只有用力掐紧脖子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存在的;不要生活在别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家里人异样的眼光中了。

  可他对谁也不敢说。他不行,他做不到,他是一个被缝上了嘴的哑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像被困束在狭小容器里的鱼。

  尾鳍左摇右摆拍打在內壁却始终没办法逃离,混沌的黑暗中有光从狭小的缝隙中投射进来,于是他渴望地奋力追逐而去,又在下一秒世界支离破碎。

  然后他遍体鳞伤躺卧在满地碎片之上,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碎片映照渴求的光。鱼鳃一张一合,翻腾着身体拼命汲取消散的水渍。可结局总是不尽如人意,于是他克制不住死亡的冲动,莽撞地奔向结局,一遍又一遍试图终结自己脆弱不堪的生命。

  和将军在一起后小少爷还是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手腕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跳着疼。他不敢大声哭,害怕将军听见惊扰了对方的美梦,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苍茫的夜色里抑制不住地无声地哭。

  只是将军还是发现了。于是小少爷被将军抱在怀里亲亲脸颊拍抚脊背,一遍又一遍说着“我在”的话。将军搂着小少爷晃啊晃,用新帕子给小少爷擦眼泪,再告诉他不要害怕。

  所以,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每天都这么痛苦的话。

  小少爷看着在为他做小馄饨的将军,垂在床边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

  是你吧。

  

  如果非要在这个只剩下痛苦的世界里寻找一个活下去的意义的话,那么一定是你吧。

  是阿征吧。

  将军喜欢带着他游山玩水。将军说苍云堡的厨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他的小少爷还是被圈养起来的小花,所以他要带着小少爷出门,去看各种各样迷人的风景。

  他们开始南下,他们去往西域,他们跑到洛阳看满城的花。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与飞驰的骏马,明教天空硕大的月亮和漫天黄沙,葱葱郁郁的枫叶林还有浩渺的苍山,高耸入云的城墙与塔。

  小少爷看花了眼。但事实上他哪里爱这些千篇一律的风景,只是陪同他的人过于耀眼,才让他所有看到的景色熠熠生辉。

  偶尔将军会一个人外出远行,他会给小少爷写信,长短不一的,却总诉说着对恋人的爱意。小少爷总会皱起鼻子,半真半假地抱怨对方又写东西来啦,然后满脸洋溢着幸福一遍遍读着将军的信,最后将它们搁在枕头下,嗅着将军独有的气息进入梦乡。

  将军会教他习武。曾经带兵打仗的将军有一副过人的好身手,他拎着小少爷去木桩旁,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导他,直到小少爷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长大成为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了。

  只是练习完小少爷又总是会忍不住哭哭啼啼,伸出磨红了的手冲着将军撒娇,直到将军心疼地亲吻他的掌心,这才得逞似的钻进人怀里听对方唠叨。

  将军爱哄他。糖果点心,小少爷最喜欢的桂花糕和糖葫芦,还有数不尽的好吃的,将军总是能变着花样弄到。小少爷被养成了一个胖团子,他眼泪汪汪搂紧了将军,小嘴一瘪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吃胖了。”小少爷说。“我胖了,丑了,你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将军捧起小少爷的脸,轻柔地吻上他的额头。“你是我的小少爷,我的小媳妇儿。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

  “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无论何时。”

  骗子。小少爷咧了咧嘴,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了将军,他再也听不见将军说话了。

  没有人叫他“林郁”,没有人再亲吻他,没有人搂着他亲昵地喊“小狐狸”,没有人给他桂花糕和糖葫芦了。

  你是个骗子,你没有一直喜欢我,骗人的小孩没有糖吃。

  小少爷抱着将军留下的糖罐子,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他心脏疼得厉害,从喉咙一直延伸到小腹,五脏六腑灼烧似的发热发烫,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他的呼吸并不顺畅却仍旧保持着清醒,就只能一遍一遍地在这种噬心剜骨的疼痛中经历折磨。

  如果唯一能够作为支撑的光消失了的话,值得留恋的还剩下些什么呢。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啊。

  —

  小少爷自以为嘴上说着天荒地老就一定会是永远了,可是日子久了总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再浓烈再刻骨的爱情都会被漫长的时光冲淡,消磨成星星点点,再也没办法凝结在一起了。

  小少爷爱闹,他总怀疑将军是不是真的爱着自己,又总不满将军的举动,他们开始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吵到将军对小少爷最后一点眷恋也消磨殆尽,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厌倦与烦躁。于是将军收拾起了包袱,决心离开这个自己再也不喜欢的,爱闹腾的家伙。

  直到这个时候小少爷才幡然醒悟,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究竟做错了多少。他开始哭泣着尖叫着央求将军回来,他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甚至天真地想如果那天他没有任性地同人争吵,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忘记了,决定总不会是一时就做出的。倘若将军选择走了,那一定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

  可他不甘心。他不停地给将军写信,哪怕将军一封也没有回过。他甚至发了疯一样跑去雁门关,抓住戍守的将士一个一个追问有没有见到过他的将军。

  他是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偏执的疯子,无怪乎将军会扔下他独自远行。

  他怪不得谁,他怨不得谁,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非要我说实话吗?”

  得知消息的将军终于还是肯露面了。他还是最初见到的样子,一身黑金相间的玄甲,语气淡然得可怕。

  “我没有喜欢你,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大概是那天我被烟迷花了眼,你又长得像女孩子,我一时恍惚才误以为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喜欢过你。”

  小少爷傻愣愣地抱着将军送给他的小狐狸,仰着一张哭花了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被彻骨的冷风吹得牙齿打颤,字句零零散散难以拼凑完整。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哽咽着却又出乎意料的冷静。

  “所以你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我吗?”

  “没有。”将军说,语气笃定得可怕。“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小少爷过了很久很久才勉强抬起嘴角笑起来,只是五官纠结在一起,模样难看得可怕。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将军说的话,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他还是想求将军跟他说实话。

  “你不要因为想让我死心就说这种话……我不信的。你可以和我说真话吗,你说了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将军锤眼凝视小少爷许久也未曾开口。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小少爷快要以为自己失聪、除了雁门关呼啸的风以外再也听不见其他了的时候,耳边才飘飘悠悠传来将军轻飘飘的如同气音般微弱的话。

  “……喜欢过的。”

  他说的是真是假小少爷不在乎了。他只知道将军说了喜欢自己,那他就相信他一定是喜欢的。于是他感激地弯起眼睛,将那只小狐狸紧紧地、牢牢地抱在怀中,仿佛生怕它也消失不见一样。

  “谢谢、谢谢你。”

  “谢谢师父。”

  然后转过身去,小跑着,一步不停地离开了。

  脚印很快淹没在风雪中,连同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谁的小少爷了。没有了将军,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没几年活头的藏剑弟子罢了。

  哪怕他再痛苦、再绝望,他也清楚地知道,没有未来了,他们只不过是再也不会相见的人罢了。

  

  end.

  

    

后记.

  一个流水账,一个不长的味同嚼蜡的故事,一个关于我的藏剑朋友的故事。

       小藏剑是个小偏执狂,想的多偏偏又抑郁,他告诉我他每天都很痛苦地在活着,吃药治疗也没有一丁点用,所以他打算放弃了,因为撑不下去了。

  我对他和他的将军的事从头到尾知晓的清楚,只是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能写太多,我只能简略再简略地挑选一点笼统地写出来。我不追求连贯性和故事性,也不在乎这篇好看还是不好看,我只是想把它写出来,送给我的藏剑朋友。

  名字是真实的,没有更改,我怕改成别人的名字玷污了他们的故事。

  如果认出来了,也请不要说出来。

  

  希望我的藏剑朋友幸福,他说不想再有下辈子了,那就祝他梦里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再也不要被抑郁症折磨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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